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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代2

〖王禹偁〗2

486夏宜急雨，有瀑布声；冬宜密雪，有碎玉声；宜鼓琴，琴调虚畅；宜咏诗，诗韵清绝；宜围棋，子声丁丁然；宜投壶，矢声铮铮然—皆竹楼之所助也。2

487兆民未安，思所泰之；四夷未附，思所来之；兵革未息，何以弭之；田畴多芜，何以辟之；贤人在野，我将进之；佞臣立朝，我将斥之；六气不和，灾眚荐至，愿避位以禳之；五刑未措，欺诈日生，请修德以厘之。4

〖范仲淹〗5

488云山苍苍，江水泱泱，先生之风，山高水长。6

489予观夫巴陵胜状，在洞庭一湖。衔远山，吞长江，浩浩汤汤，横无际涯；朝晖夕阴，气象万千。7

490若夫霪雨霏霏，连月不开，阴风怒号，浊浪排空，日星隐耀，山岳潜形；商旅不行，樯倾楫摧；薄暮冥冥，虎啸猿啼。9

491至若春和景明，波澜不惊，上下天光，一碧万顷，沙鸥翔集，锦鳞游泳，岸芷汀兰，郁郁青青。而或长烟一空，皓月千里，浮光跃金，静影沉璧，渔歌互答，此乐何极！10

492居庙堂之高，则忧其民；处江湖之远，则忧其君。是进亦忧，退亦忧。然则何时而乐耶？其必曰：‘先天下之忧而忧，后天下之乐而乐’欤！12

〖包 拯〗14

493廉者，民之表也；贪者，民之贼也。14

〖欧阳修〗15

494夫力所不敢为，乃愚者之不逮；以智文其过，此君子之贼也。15

495君子则不然，所守者道义，所行者忠信，所惜者名节。16

496大凡君子与君子，以同道为朋；小人与小人，以同利为朋。此自然之理也。18

497众人之中，有圣贤者，固亦生且死于其间，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者，虽死而不朽，逾远而弥存也。其所以为圣贤者，修之于身，施之于事，见之于言，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。19

498盖世所传诗者，多出于古穷人之辞也。内有忧思感愤之郁积，其兴于怨刺，以道羁臣寡妇之所叹，而言人情之难言，盖愈穷则愈工。然则非诗之能穷人，殆穷者而后工也。20

499忧劳可以兴国，逸豫可以亡身。23

500祸患常积于忽微，而智勇多困于所溺。24

501山行六七里，渐闻水声潺潺，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，酿泉也；峰回路转，有亭翼然，临于泉上者，醉翁亭也。25

502醉翁之意不在酒，在乎山水之间也。26

503日出而林霏开，云归而岩穴暝，晦明变化者，山间之朝暮也。野芳发而幽香，佳木秀而繁阴，风霜高洁，水落而石出者，山间之四时也。28

504禽鸟知山林之乐，而不知人之乐；人知从太守游而乐，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。29

505至于临大事，决大疑，垂绅正笏，不动声色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，可谓社稷之臣矣。30

506草木无情，有时飘零。人为动物，惟物之灵；百忧感其心，万事劳其形；有动于中，必摇其精。31

507诗家虽率意，而造语亦难。若意新语工，得前人所未道者，斯为善也。33

508作者得于心，览者会以意，殆难指陈以言也。34

509必能状难写之景，如在目前，含不尽之意，见于言外，然后为至矣。35

510方其得意于五物也，太山在前而不见，疾雷破柱而不惊；虽响九奏于洞庭之野，阅大战于涿鹿之原，未足喻其乐且适也。37

511生而为英，死而为灵。38

512祭而丰，不如养之薄也。40

513不立异以为高，不逆情以干誉。41

〖苏 洵〗42

514六国破灭，非兵不利，战不善，弊在赂秦。赂秦而力亏，破灭之道也。42

515惟天下之静者，乃能见微而知著。见微而知著，人人知之。44

516凡战之道，未战养其财，将战养其力，既战养其气，既胜养其心。45

〖周敦颐〗46

517晋陶渊明独爱菊，自李唐来，世人甚爱牡丹，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，濯清涟而不妖，中通外直，不蔓不枝，香远益清，亭亭净植，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。46

518菊，花之隐逸者也；牡丹，花之富贵者也；莲，花之君子者也。48

〖司马光〗49

519彼汲汲于名者，犹汲汲于利也。49

520人之常情，由俭入奢易，由奢入俭难。50

〖王安石〗51

521夫材之用，国之栋梁也，得之则安以荣，失之则亡以辱。52

522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，岂足以言得士。不然，擅齐之强，得一士焉，宜可以南面而制秦，尚取鸡鸣狗盗之力哉？鸡鸣狗盗之出其门，此士之所以不至也。53

523余与四人拥火以入，入之愈深，其进愈难，而其见愈奇。54

524夫夷以近，则游者众；险以远，则至者少。而世之奇伟、瑰怪、非常之观，常在于险远，而人之所罕至焉，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。55

〖苏 轼〗56

525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，必有过人之节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，匹夫见辱，拔剑而起，挺身而斗，此不足为勇也。天下有大勇者，卒然临之而不惊，无故加之而不怒，此其所挟持者甚大，而其志甚远也。57

526观夫高祖之所以胜，项籍之所以败者，在能忍与不能忍之间而已矣。58

527非才之难，所以自用者实难。59

528夫君子之所取者远，则必有所待；所就者大，则必有所忍。60

529志大而量小，才有余而识不足。62

530天下之民，知安而不知危，能逸而不能劳，此臣所谓大患也。63

531人不可以苟富贵，亦不可以徒贫贱。64

532日与水居，则十五而得其道。生不识水，则虽壮，见舟而畏亡。65

533味摩诘之诗，诗中有画；观摩诘之画，画中有诗。66

534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，执笔熟视，乃见其所欲画者，急起从之，振笔直遂，以追其所见，如兔起鹘落，少纵则逝矣。67

535使天而雨珠，寒者不得以为襦；使天而雨玉，饥者不得以为粟。69

536废兴成毁，相寻于无穷。69

537凡物皆有可观，苟有可观，皆有可乐，非必怪奇伟丽也。71

538人之所欲无穷，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。美恶之辨战乎中，而去取之择交乎前，则可乐者常少，而可悲者常多，是谓求祸而辞福。72

539余之无所往而不乐者，盖游于物之外也。73

540春夏之交，草木际天；秋冬雪月，千里一色。风雨晦明之间，俯仰百变。74

541事不目见耳闻，而臆断其有无，可乎？75

542庭下如积水空明，水中藻、荇交错，盖竹柏影也。76

543大略如行云流水，初无定质，但常行于所当行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，文理自然，姿态横生。77

544求物之妙，如系风捕影；能使是物了然于心者，盖千万人而不一遇也，而况能使了然于口与手者乎，是之谓辞达。辞至于能达，则文不可胜用矣。78

545白露横江，水光接天。纵一苇之所如，凌万顷之茫然。80

546自其变者而观之，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；自其不变者而观之，则物与我皆无尽也。81

547江流有声，断岸千尺。山高月小，水落石出。82

548贤者不必贵，仁者不必寿。83

549吾文如万斛泉源，不择地而出，在平地滔滔汩汩，虽一日千里无难。及其与山石曲折，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。所可知者，常行于所当行，常止于不可不止，如是而已矣！84

550匹夫而为百世师，一言而为天下法，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，关盛衰之运。其生也有自来，其逝也有所为。故申吕自岳降，傅说为列星。86

551尝论天人之辨，以谓人无所不至，惟天不容伪。智可以欺王公，不可以欺豚鱼；力可以得天下，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。故公之精诚，能开衡山之云，而不能回宪宗之惑；能驯鳄鱼之暴，而不能弭皇甫镈、李逢吉之谤；能信于南海之民，庙食百世，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。87

552文起八代之衰，而道济天下之溺，忠犯人主之怒，而勇夺三军之帅，此岂非参天地、关盛衰、浩然而独存者乎！89

〖苏 辙〗90

553文者气之所形，然文不可以学而能，气可以养而致。91

554江出西陵，始得平地，其流奔放肆大，南合沅湘，北合汉沔，其势益张；至于赤壁之下，波流浸灌，与海相若。92

555士生于世，使其中不自得，将何往而非病；使其中坦然，不以物伤性，将何适而非快。93

556盖天下之乐无穷，而以适意为悦。94

〖黄庭坚〗95

557盖以俗为雅，以故为新，百战百胜……此诗人之奇也。96

〖秦 观〗97

558虽有强记之力，而常废于不勤。……虽然有勤苦之劳，而常废于善忘。98

〖张 戒〗99

559苏、黄用事押韵之工，至矣尽矣，然究其实，乃诗人中一害，使后生只知用事押韵之为诗，而不知咏物之为工，言志之为本也。99

〖严 羽〗100

560盛唐诸人唯在兴趣，羚羊挂角，无迹可求。故其妙处，透彻玲珑，不可凑泊。101

561夫学诗以识为主：入门须正，立志须高；以汉、魏、盛唐为师，不作开元、天宝以下人物。102

562夫诗有别材，非关书也。诗有别趣，非关理也。而古人未尝不读书、不穷理。所谓不涉理路，不落言筌者，上也。103

〖文天祥〗105

563死生，昼夜事也，死而死矣；而境界危恶，层见错出，非人世所堪。痛定思痛，痛何如哉。105

金代108

〖王若虚〗108

564善为文者因事出奇，江河之行，顺下而已。108

明代112

〖刘 基〗112

365观其坐高堂，骑大马，醉醇醴，而饫肥鲜者，孰不巍巍乎可畏，赫赫乎可象也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，败絮其中也哉！112

366蓄极则泄，闷极则达，热极则风，壅极则通。一冬一春，靡屈不伸；一起一伏，无往不复。113

567昔日之所无，今日有之不为过；昔日之所有，今日无之不为不足。114

〖李梦阳〗115

568今真诗乃在民间。115

〖谢 榛〗116

569诗有造物，一句不工，则一篇不纯，是造物不完也。造物之妙，悟者得之。117

570子美曰“细雨荷锄立，江猿吟翠屏”，此语宛然入画，情景适会，与造物同其妙，非沉思苦索而得之也。118

571或问作诗中正之法，四溟子曰：贵乎同不同之间，同则太熟，不同则太生，二者似易实难。119

572夫情景相触而成诗，此作家之常也。120

573自然妙者为上，精工者次之。此着力不着力之分，学之者不必专一而逼真也。122

〖王世贞〗123

574才生思，思生调，调生格。思即才之用，调即思之境，格即调之界。123

575遇有操斛，一师心匠，气从意畅，神与境合。124

576摩诘才胜孟襄阳，由工入微，不犯痕迹，所以为佳。125

〖袁宏道〗126

577大都独抒性灵，不拘格套。非从自己胸臆流出，不肯下笔。有时情与境会，顷刻千言，如水东注，令人夺魂。126

578吾谓今之诗文不传矣。其万一传者，或今闾阎妇人孺子所唱《擘破玉》、《打枣竿》之类，犹是无闻无识，真人所作，故多真声。不效颦于汉、魏，不学步于盛唐，任性而发，尚能通于人之喜怒哀乐嗜好情欲，是可喜也。127

579冰皮始解，波色乍明，鳞浪层层，清澈见底，晶晶然如镜之新开，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。山峦为晴雪所洗，娟然如拭，鲜妍明媚，如倩女之？面而髻鬟之始掠也。129

580曝沙之鸟，呷浪之鳞，悠然自得，毛羽鳞鬣之间，皆有喜气。130

〖冯梦龙〗131

581山歌虽俚甚矣，独非郑、卫之遗欤？而今虽季世，但有假诗文，无假山歌，则以山歌不与诗文争名，故不屑假。132

582自楚骚唐律，争妍竞畅，而民间性情之响，遂不得列于诗坛，于是别之曰山歌。133

〖汤显祖〗133

583世总为情，情生诗歌。134

584凡文以意、趣、神、色为主。四者到时，或有丽词俊音可用，尔时能一一顾九宫四声否？135

〖唐顺之〗136

585履霜之渐，岂一朝一夕也哉！136

586近来觉得诗文一事，只是直写胸臆，如谚语所谓开口见喉咙者，使后人读之，如真见其面目，瑜瑕俱不容掩，所谓本色，此为上乘文字。137

〖归有光〗138

587借书满架，偃仰啸歌，冥然兀坐，万籁有声：而庭阶寂寂，小鸟时来啄食，人至不去。三五之夜，月明半墙，桂影斑驳，风移影动，珊珊可爱。”139

〖钟惺〗140

588西折纤秀长曲，所见如连环、如玦、如带、如规、如钩；色如鉴、如琅玕，如绿沉瓜，窈然深碧，潆回城下者，皆浣花溪委也。140

〖张 岱〗141

589雾淞沆砀，天与云与山与水，上下一白。湖上影子，惟长堤一痕，湖心亭一点，与余舟一芥，舟中人两三粒而已。142

〖张溥〗143

590五人之当刑也，意气扬扬，呼中丞之名而詈之，谈笑以死。143

591今之高爵显位，一旦抵罪，或脱身以逃，不能容于远近，而又有剪发杜门，佯狂不知所之者，其辱人贱行，视五人之死，轻重固何如哉！144

592令五人者保其首领，以老于户牖之下，则尽其天年，人皆得以隶使之，安能屈豪杰之流，扼腕墓道，发其志士之悲哉！146

〖夏完淳〗147

593淳之身父之所遗，淳之身君之所用，为父为君，死亦何负于双慈。147

清代150

〖黄宗羲〗150

594古有人者，不以一己之利为利，而使天下受其利；不以一己之害为害，而使天下释其害；此其人之勤劳必千万于天下之人。150

595古者以天下为主，君为客，凡君之所毕世而经营者，为天下也；今也以君为主，天下为客，凡天下之无地而得安宁者，为君也。151

〖魏 禧〗152

596夫人各以得行其志为适。153

〖王夫之〗153

597关情者景，自与情相为珀芥也。情景虽有在心在物之分，而景生情，情生景。哀乐之触，荣悴之迎，互藏其宅。154

598情景名为二，而实不可离。神于诗者，妙合无垠。巧者则有情中景、景中情。155

599作者用一致之思，读者各以其情而自得……人情之游也无涯，而各以其情遇，斯所贵于有诗。156

600诗以道情，道之为言，路也。诗之所至，情无不至。情之所至，诗以之至。158

〖叶 燮〗159

604诗之基，其人之胸襟也。有胸襟，然后能载其性情、智慧、聪明、才辨以出，随遇发生，随生即盛。……由是言之，有是胸襟以为基，而后可以为诗文。159

602曰理、曰事、曰情，此三言者，足以穷尽万有之变态。凡形形色色，音声状貌，举不能越乎此。160

603曰才、曰胆、曰识、曰力，此四言者，所以穷尽此心之神明。凡形形色色，音声状貌，无不待于此而为之发宣昭著。162

〖王士禛〗163

604大抵古人诗画，只取兴会神到。164

〖刘大櫆〗165

605人世富贵之光荣，其与时升降，盖略与此园等。然则士苟有以自得，宜其不外慕乎富贵。彼身在富贵之中者，方殷忧之不暇，又何以必朘民之膏以为苑囿也哉！165

〖袁 枚〗167

606书非借不能读也。167

607从《三百篇》至今日，诗之传者，都自性灵，不关堆垛。168

608诗宜朴不宜巧，然必须大巧之朴，诗宜淡不宜浓，然必须浓后之淡。170

609不是此诗，恰是此诗。171

〖姚 鼐〗172

610苍山负雪，明烛天南，望晚日照城郭，汶水、徂徕如画，而半山居雾若带然。172

611极天云一线异色，须臾成五采，日上正赤如丹，下有红光动摇承之。或曰，此东海也。173

〖龚自珍〗174

612诗与人为一，人外无诗，诗外无人，其面目也完。174

〖洪仁开〗175

613文以纪实，浮文所在必删；言贵从心，巧言由来当禁。175

〖刘熙载〗176

614诗品出于人品。177

615代匹夫匹妇语最难，盖饥寒劳困之苦，虽告人，人且不知，知之必物我无间者也。178

〖黄遵宪〗179

616诗之外有事，诗之中有人，今之世异于古，今之人亦何必与古人同。179

近代184

〖梁启超〗184

617近世诗人，能熔铸新理想以入旧风格者，当推黄公度。184

〖王国维〗185

618词以境界为最上，有境界则自成高格，自有名句，五代、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。185

619古今之成大事业、大学问者，必经三种之境界：“昨夜西风凋碧树，独上西楼，望尽天涯路”，此第一境也；“衣带渐宽终不悔，为伊消得人憔悴”，此第二境也，“众里寻他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”，此第三境也。187

620诗人对于宇宙人生，须入乎其内，又须出乎其外。入乎其内，故能写之。出乎其外，故能观之。入乎其内，故有生气；出乎其外，故有高致。188

621昔人论诗词，有景语、情语之分。不知一切景语，皆情语也。189